在大多数人的想象中,大学心理辅导老师的工作好像是十分轻松闲适的:朝九晚五,坐在安静舒适的办公室里,和学生们随意地聊聊天,轻轻松松地打发着一天的时光。但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本职工作的加重

高校内的心理咨询需求在日益增加。《2023年度中国精神心理健康》蓝皮书显示,对近 8 万名大学生的抑郁风险检出率大约是 21.48%。

今年是林老师在广西大学心理咨询中心任职的第6年,她明显感觉咨询量在变大,“2019年我刚入职的时候,有些班次都是空着的,没有同学来做咨询。“林老师说,“但大概从2023年下半年开始,我们所有专职老师的排班都高达五个,一周会有15个来访。”

心理辅导工作也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只是坐在一起聊聊天。“如果当天上午有辅导,那我7:30左右就要到办公室,为即将到来的咨询做准备,比如针对这个同学的年级,专业,去关注一下最近的热点相关事件。我们也并不是超人,没有什么读心术,一看到学生就知道怎么去开导她”林老师有一点自嘲,无奈的笑了一下。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林老师回忆说有一次,她上午10点至12点安排了心理咨询,但是10:30了都还没看见咨询的同学,她也不清楚什么情况,刚想打电话问一下,就听到了敲门声。抬头一看咨询室门口站着一个男生,头使劲儿向下低着,都要埋进衣服里去了,好像下一秒就要跑了。

“我站起身,跟他打招呼,让他进来。这个同学当时是快毕业了,因为学业上的压力和当时他的家庭也产生了一些矛盾。他最开始迟到低着头说是因为感觉来做心理辅导很丢人。随着谈话的深入,他情绪也逐渐失控,从最初的默默流泪,到后来的放声大哭,整个身体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我全程要保持冷静,用轻柔关切的话语引导他,一点点地将内心深处那些压抑已久的痛苦倾诉出来。”

那一天,原本预定2小时的咨询时间,早已超出,而咨询室里的老师和同学却浑然不觉。当学生终于抬起头,眼中虽然还有一丝疲惫,但那一抹释然解脱却清晰可见,他微微颤抖地说了声“谢谢老师”。林老师说“那个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我还没有去吃午饭,我突然一下子就觉得饿了,但是内心深处涌起的那股欣慰与满足,远远超过了身体的疲惫。或许大家从来不会想到,心理辅导老师也会有2点才吃午饭的时候吧。”辅导性工作并没有严格固定的上下班时间。

咨询室,这个看似不大的空间,承载着无数学生的喜怒哀乐、忧愁烦恼。在这里,老师们需要以十二分的专注去倾听学生们内心深处的声音,无论是学业带来的沉重压力,情感世界里的纠葛纷扰,还是家庭关系中的紧张矛盾,亦或是自我认知上的迷茫困惑,每一个问题都需要老师们耐心地去拆解、去梳理。

本职工作之外的任务

大学心理辅导老师是不是只需要做学生咨询工作呢?

在咨询之外,林老师所在的心理中心,每位专职老师都需要上2节心理健康的公共必修课。周六,本是许多人放松休息的时光,但对于心理老师们来说,这依然是工作日。学校会聘请校外专家来校开展培训、讲座和案例督导,老师们积极参与其中,不断充实自己的专业知识,提升辅导技能。同时,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拓展也在周六有序进行,老师们要精心策划和组织各类团体辅导、心理沙龙活动。

他们也要负责心理中心不同的工作,如宣传、管理、团体咨询等,“我们学校比较重视心理工作,所以就会拓展很多方面,但工作开展的越多,我们就越忙,这肯定会影响我们对咨询的投入。”王老师说。

王老师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和表格,学校要举办一次心理健康月活动,从活动的策划、宣传,到组织学生参与,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王老师亲自上手。一次心理健康普查王老师也要忙上将近一个星期,要先组织学生填写问卷,还得安抚有些学生对测评的抵触情绪。好不容易收齐了问卷,接下来就是紧张的数据录入和分析工作。林老师说,那些天他每天都对着电脑屏幕,眼睛都看花了,就为了能尽快给学校交上一份看似完美的测评报告。

“我学了这么多年的专业心理学知识,考了那么多的专业证书,是真心想为学生们解决心理上的困扰,帮助他们健康成长。但现在这些繁杂的行政事务,把我的精力和热情一点点地消磨殆尽。我也向学校反映过这个问题,可得到的回复总是模棱两可,说这是学校整体工作的需要,让我克服一下。”王老师眉头微微皱起,语气里迷茫无奈。

朝九晚五还是24小时待命

然而,心理辅导老师们面临的挑战远不止日常的忙碌。

“作为心理社团的成员,虽然我们只是在一旁协助老师,但我认为这份工作背后有巨大压力和责任。”心理社团的小张回忆起有一天晚上夜晚 “那天我晚上去心理中心值班,十点钟就可以下班了,然而,就在9 点 48 分,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小张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从电话那头颤抖的声音和混乱无序的话语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情况十分危急。”小张立刻给王老师打电话汇报情况,王老师立即决定跟这位同学开展线下心理辅导。

“老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晓琳(化名)绝望的哭诉。

晓琳一位研究生。她在小红书上分享了自己获得自治区奖学金的年度总结后,却遭到了院里同学的恶意举报,被污蔑生活作风有问题,从而失去了奖学金资格。“我去问辅导员举报人的证据是什么,凭什么随意诬陷我,但是导员却说举报人的理由是我经常晚归,宿管阿姨那里有记录,但我真的是因为在教室学习才回去的晚,可是我没有证据。我是广西百色一个小村庄的,父母文化程度不高,他们不但不能给我做主,还不理解我,他们也认为是我自己有问题。”晓琳再次讲述这件事依旧带着哭声。

晓琳的情绪跌入了谷底,甚至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但是晓琳想起了前一天参加学校心理社团组织的“5·25 心理健康日”活动中遇到的和蔼可亲的心理老师。那位老师在活动中热情地邀请她参与各种项目,让她感受到了温暖。于是,她抱着一丝希望拨通了心理社团的热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王老师一直陪伴在晓琳身边,耐心地倾听她的哭诉,让她尽情地宣泄着内心的委屈、愤怒和绝望。王老师说他跟晓琳讲,她能在这个时候想到找心理老师,是非常勇敢的。

那一晚很漫长,心理咨询室的灯亮了很久,很久。直到凌晨 1 点 50 分左右,晓琳的情绪逐渐稳定,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神情。

小张感慨地说:“虽然熬夜很辛苦,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和老师一起拯救了一条生命。如果当时我们没有接到电话,没有及时开展辅导,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我们的心理热线就是一条24小时不中断的生命线。”王老师握着那部轮流保管的值班手机说,“白天有学生志愿者接听,但遇到紧急情况会立即转给我们。到了晚上,这部手机就在我们几个老师手里轮转,谁值班就揣在兜里,洗澡睡觉都带着。”

她翻开手机的通话记录给我们看:“你看,凌晨两三点接到电话是常事。有时候刚睡着就被铃声惊醒,但必须立即清醒过来,因为电话那头可能是一个正在崩溃边缘的学生。”

“记得有次半夜三点,一个学生在天台上给我打电话,风声呼呼的,他说话都在发抖。”王老师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我就这样举着手机陪他聊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他安全回到宿舍。那晚挂掉电话后,我整个人都在发抖,但更多的是庆幸——幸好他拨通了这个号码。”

“我们常跟学生说,无论几点,只要需要就打电话。”林老师接过话头,“有时候半夜接到电话,聊完天都亮了。但看到学生能平复下来,再累都值得。这部手机虽然旧,可它承载着太多生命的重量。”

无论是日常咨询中的耐心倾听与悉心引导,还是深夜危机里的争分夺秒与紧急救援,亦或是对社团成员和班级心理委员的倾囊相授与悉心指导,高校心理辅导师们都在用自己的实际行动,生动地诠释着这份职业所肩负的责任与担当。他们的工作,没有人们想象中的清闲与安逸。

然而,当前许多高校的心理中心仍面临资源不足、行政事务繁重等问题,这不仅分散了老师的专业精力,也影响了心理咨询的质量。心理辅导的本质是专业的助人工作,而非简单的"聊天"或"安慰"。它需要系统的心理学知识、敏锐的洞察力以及丰富的实践经验。但是,当老师们被大量非专业事务缠身时,他们的专业能力难以充分发挥,学生的心理健康需求也难以得到充分满足。

因此,我们呼吁高校管理者重新审视心理中心的定位,减少不必要的行政负担,增加专职人员的配备,优化工作流程,让心理辅导师能够专注于他们的核心职责——为学生提供专业的心理支持。同时,社会也应打破对心理辅导工作的刻板印象,给予这一职业更多的理解与尊重。

高校心理辅导师是学生心理健康的重要守护者,他们的工作不仅关乎个体的成长,更关乎社会的未来。只有为他们创造更好的工作环境,才能让这条"生命线"更加坚实、可靠。


来源:大学生云报 | 王巧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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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定:王巧娟    责编:赵多米 + 投诉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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