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窗框总把悬铃木切成碎片。那些摇摇晃晃的光斑在键盘上跳跃时,我常疑心自己听见了沙漏的私语。直到某日正午,整面玻璃被树影铺满,忽然惊觉这些叶片的间隙里,藏着太阳写给大地的密码。
隔壁工位的姑娘辞职了。她总在午休时用指甲油涂染那些被A4纸割破的伤口,鲜红的裂痕像朱砂笔勾出的等高线。如今她的绿萝还在文件柜顶垂着气根,藤蔓探向空荡荡的座椅,仿佛在丈量某个存在消失后遗留的虚空。
晚归时路过便利店,收银台前堆着半人高的啤酒箱。穿西装的男人捏着易拉罐坐在台阶上,领带松成海藻的模样。霓虹灯把他的影子折成两段,一截浸在柏油路的余温里,一截漫进梧桐叶筛落的月光中。我突然想起童年时攥着零钱买橘子汽水的傍晚,铝制瓶盖在水泥地上旋转,划出银亮的螺旋。
地铁口总徘徊着卖花的老妪。马蹄莲裹在旧报纸里,花瓣边缘泛着茶渍般的黄。她数硬币时,皱纹在暮色中游弋成水面的涟漪。有次暴雨突至,我看见她将塑料布仔细盖住花束,自己却站在广告牌的阴影下,任凭雨水顺着银白发梢织成珠帘。
这些零散的片段像从旧书里抖落的干花标本,经络里仍蜿蜒着时间的汁液。或许人生本是无数个瞬间的蒙太奇,当我们在晨光中凝视茶杯蒸腾的热气,黄昏时追逐最后一班公交扬起的尘烟,那些被揉皱又展平的时光,便悄悄生长出年轮的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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