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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拓补学

清华大学 贺剑
2025-08-15 23:16 阅读 4.0千+ 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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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风裹着樱花碎瓣漫过植物园的竹篱时,老藤椅上的《代数数论讲义》正翻到某一页。纸页边缘沾着淡绿的苔痕,像是去年春天,某个男生蹲在紫藤架下算质数分布时,衣摆蹭上去的。

三叶草丛里的石凳总落着细碎的光。木桌上摆着半杯凉透的茉莉茶,杯底沉着片樱花,花瓣边缘蜷曲如被反复折叠的环。旁边压着本硬壳笔记本,扉页用蓝黑墨水写着:"质数的孤独,在于它们只能被1和自身整除——但1不是质数,所以孤独是质数的宿命。"字迹被雨水泡得有些模糊,像是被谁反复翻看过。

穿月白衬衫的男生抱着一摞书走来,发梢沾着樱瓣。他在石凳边坐下,腕间系着根褪色的红绳,是去年迎新时学长送的。"陈砚,"他指了指笔记本,"你昨天说的'算术基本定理',我画了张图。"他从帆布袋摸出支铅笔,在纸巾上画出分支的树状图,"每个数都是一棵树,质数是根,合数是枝桠——就像樱花树,每朵花都要回到根须里。"

风掀起纸巾一角,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批注,是更早的字迹:"2019年春,苏明远教授讲费马小定理时,樱花正落进他的茶杯。他说,数论的美在于,它永远在有限的数字里,藏着无限的可能。"字迹旁画着简笔樱花,花瓣飘落在公式"a^p ≡a mod p"上。

女生抱着个牛皮纸袋过来,发间别着枚樱花胸针。她伸手拂去笔记本上的樱瓣,指腹擦过纸页间夹着的干枯茉莉,是晨读时总来浇花的园丁奶奶留下的。"明远老师让我转告你,"她把纸袋推过去,里面是晒干的紫藤花,"他说质数的分布像紫藤的卷须,看似无序,却在暗处织成整面墙的网。"

男生忽然笑了。他想起昨日在图书馆顶楼,女生指着《数论导引》里的素数定理说:"你看这些曲线,多像紫藤绕着廊柱生长的轨迹?越往上,质数越稀疏,可永远都不会断。"那时他望着窗外垂落的紫藤,忽然懂了什么是"渐近分布"——不是突然消失,是慢慢变淡,却在时光里留下若有若无的痕迹。

"要试试吗?"男生递过铅笔,指尖沾着石墨的淡灰。女生接过铅笔,蹲在石凳旁。阳光穿过樱花的间隙,在她发梢镀了层金边。她画了条螺旋线,又用虚线标出质数的位置,笔尖顿了顿,在螺旋中心点了颗星:"这里是1,不是质数也不是合数,像紫藤的卷须刚开始生长——所有的故事,都要从这里开始。"

男生凑过来,红绳从腕间滑落,半片樱瓣飘进风里。他指着那颗星:"像不像去年我们在紫藤架下算的那道题?你说,要是能把质数排成星图,每颗星都是一个质数,那一定是数学系最浪漫的夜空。"

木梯传来轻响。老园丁奶奶拎着水壶上来,银发沾着草屑。她看见石凳上的笔记本,又看见那半片樱瓣,忽然笑了:"小远当年也爱在这儿写数论。"她从水壶里倒了半杯温水,放在笔记本旁,"当年的茉莉茶,和你们现在的一样香。"

风掀起《代数数论讲义》的书页,某页夹着的紫藤标本飘落,正好盖在"每个大于1的自然数,要么是质数,要么可以唯一分解为质数的乘积"那行字上。女生弯腰捡起它,听见远处传来上课铃,清清脆脆的,像极了三十年前,苏明远教授在紫藤架下说"下节课我们讲素数分布"时,风穿过樱花树的声音。

樱花的花瓣落得更密了,在石桌上铺成薄毯。男生望着女生发间的樱花胸针,忽然想起老教授常说的话:"数学是时间的琥珀,三十年前的樱花,三十年后的樱花,都藏在同一个质数定理里。"而此刻,他们脚下的三叶草、木桌上的茶渍、风里的樱香,还有笔记本里夹着的干茉莉,原是所有被认真对待的数学时光,在春天里开成了同一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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