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升空,夜色里却无半抹银色,月亮蜷缩在云层中,而我也蜗居在宿舍里。三两个视野里的路灯正孤独地投射着淡黄色光幕,楼下穿梭而过的几辆电瓶车是此时唯一的背景音乐。我拉开了玻璃隔窗,秋风灌入我的鼻腔让我好受了些,突如其来的流感让我受不得空调的冷气。
感冒让人心烦,鼻腔里的血管肿胀还不停流涕,这更是让我羡慕起那些身体健康还能嗅到各种气味的人。毕竟这世间的诸多美景与巷口、爱意与乡愁、情、思、痛、恶有时也唯有流经鼻尖的几缕清流在脑间慢慢品茗才能有所辨认,才能有所感悟。
无心插柳柳成荫,气味先生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会通过一次次的熟悉感,勾起人们一回回短暂又无法忘怀的回忆。屏气凝神,不知道有多少次被那种气味挑逗着鼻息,勾起一段熟悉又陌生的往事。它们如细线或更像蚕丝,但我敢笃定如果有真面目这丝线必定串连着数不尽的晶莹露珠,往往在一个不经意间钻入我的鼻腔,事后化作两缕透亮的绸缎从我的眼角垂下。这股温柔如闪电般裹挟着我,却又如那般的逝去,即使伸手去抓也只空留下一片虚无,此时就只剩下渐渐发酸的双颊和手上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滴。
呆立在原地,想要复刻那逝去的瞬间,却又眼神飘忽不知所措。街面的喧闹似遁入了空洞,汽笛声和叫卖声变得沉闷而遥远。思绪化作千百片白雪中的一粒,披着渐渐褪去的霓虹灯光与现实的重影落在了那个不近不远的隆冬季节。
我走在杨树掉落的乡土路边,脚下的白雪掺杂着火红的爆竹碎片和些许泥水。一股冷冽的风吹卷起草垛上的雪粒,托入空中,配合上远处的爆竹声如烟火般四散开来,几处落在雪堆里,几处落在泥潭里。火药的烟硝味搅拌在夕阳落暮下冉冉升起的饭香里让人安逸而陶醉,冻的通红的鼻子这时也更像是醉倒在温柔乡里的酒鬼。冰晶浮动在明净的天空,落日的光照在它们身上便好似脸红一般闪耀着金黄色的光辉。于是夕阳就像是收到了翘首以盼的情书,以东半球赤橙的暮色回应着近在咫尺却终不可及的月夜。雪又飘了起来,就好像白昼天幕的留白落了下来,给黑夜腾了个地方。我也该走了,气味在空气中稀释,往事也像留白的雪,把时间让给了未来。
孩童时的我一定不会为那一天的日落而伤感,他更不会像数年后的自己这样,趴在纸面上用着笔尖去舔舐回忆的甘甜。因为他明白,自己不同于夕阳与月夜,毕竟最好的回忆就是彼时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