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八咏楼的飞檐时,古子城的青石板刚被露水打湿。我踩着晨光往里走,看马头墙的影子在白墙灰瓦间游移,像幅被时光浸软的水墨画。
巷口的豆浆摊正冒热气,竹蒸笼揭开的瞬间,白雾裹着梅干菜肉包的香气漫过砖雕门楣。穿蓝布衫的阿婆用铜壶往粗瓷碗里斟豆浆,砂糖在碗底慢慢化开,甜意顺着袅袅热气爬上鼻尖。
拐过保宁门,视线突然被连片的红灯笼牵住。它们悬在雕花的木檐下,风过时就轻轻摇晃,把“火腿” 二字的幌子晃成流动的朱砂。作坊里飘出陈年的酒香,穿胶鞋的师傅正将腌好的腿肉挂上竹架,油亮的皮质在日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最热闹的要数酒坊巷。青石板路上落着桂花,踩上去软乎乎的,像踩着揉碎的月光。穿汉服的姑娘举着团扇从酒旗下游过,鬓边的银饰叮当作响,与酒坊里传出的黄酒咕嘟声撞个满怀。有老者坐在条凳上喝五加皮,就着一碟茴香豆,醉眼朦胧中,仿佛看见百年前的酒旗还在风里招展。
暮色爬上太平天国壁画时,我坐在万佛塔下的石阶上。卖糖葫芦的老汉推着车走过,冰糖壳在灯笼下闪着碎钻般的光。塔铃被晚风拂动,声儿悠悠的,像在数城墙上的砖缝 —— 那里藏着多少代人的晨昏,多少碗豆浆的热气,多少坛黄酒的醇香。
离开时回望,古子城的灯笼已连成星河。原来有些时光从不会老去,它们只是化作雕花窗棂上的纹路,化作火腿里沉淀的岁月,化作每个清晨豆浆碗里升起的、带着甜香的人间烟火。
▲图为八咏楼之夏日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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