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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林初探

安徽中医药大学 陈静
2025-08-18 11:05 阅读 7.5千+ 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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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初踏进安徽中医药大学校园,便如闯入了一片气息驳杂的森林:中药房的药香,实验室里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在空气里交缠弥漫,恰如我心头那混杂着兴奋与不安的滋味。校园里仿佛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仪式,那些悬挂在楼宇之上、写有“中西医结合学院”的横幅,字字鲜红,如印记般烙入我的眼底,也悄然刻印在我的心上。

最初的日子,我的思绪如一个迷途的旅人,在中医玄妙的哲思与西医精密的逻辑之间反复迷失。当《中医基础理论》课上老师讲解“阴阳五行”之玄妙时,我常沉浸于那些恍如天外之音的理论中;而翌日《系统解剖学》里,教授却拿着教鞭,指着人体标本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条分缕析地讲解,名字与位置不容丝毫含混。我的心智仿佛被抛在宇宙洪荒的混沌与显微镜下细胞结构的清晰之间,日夜挣扎,如攀爬于无形的峭壁。晚自习后,图书馆书脊上《黄帝内经》古朴的竖排繁体与旁边《格氏解剖学》冷峻的英文缩写相互凝望,我则静坐其中,仿佛一只迷途的小舟,在知识无涯的两岸间茫然浮沉。

然而,真正令我心扉微启的,却是一次实验课。我小心翼翼地捏着细细的银针,它冰凉而纤细,如同我此刻忐忑的呼吸。针尖缓缓刺入人体模型穴位,指尖传导来一丝微弱的阻力,又似被穴道轻柔吸纳——这一瞬,我竟奇妙地体会到老师所谓“得气”之微意。另一日,解剖实验室里,我伸手触摸标本,那皮肉早已失去生命的温度,却依然留存着清晰的肌理纹路,冰凉地烙入指尖。下课后,我踱至中药房,看老药师以戥子称量药材,那戥星映着窗外光,恰如另一台精微天平上的刻度。那一刻,心中似乎有所顿悟:无论是针灸时手下针尖细微的感应,还是解剖刀下显露的筋骨肌理,抑或戥子上药物重量的分毫不差,原来那“望闻问切”的古老指尖智慧,与听诊器、显微镜下追求确凿的观察,竟各自从不同的路径出发,最终都直指身体深处那幽微难测的生命真相。

渐渐地,我开始在两种医学的交汇处寻找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课堂笔记上,左边抄录着“十八反”药性配伍的禁忌,右边则工整地记录着不同药物在人体内代谢的半衰期,两种思维如两股溪流,终于在纸页中央汇成了我自己的思考之河。一次课后,我壮起胆子询问老师:“如何将两种理论在临床中融会贯通?”老师并未直接作答,只是引述《大医精诚》中的句子:“博极医源,精勤不倦”。那声音沉稳如磐石,令我心豁然开朗:此语分明昭示,两种学问并非壁垒森严,而需以精勤为舟,以博学为桨,方能渡向那圆融汇通、治病救人的彼岸。

如今,当白芍的甘苦在舌根化开,当离心机在实验室角落低鸣,我已然明白,自己脚下这条医路既非纯粹古道的延伸,亦非全然现代理性的复刻。它是一条崭新而独特的路径,由中西医两种智慧共同铺就,纵使今日步履尚显稚嫩,但每一步都是前行。

若将医道比作星辰大海,我此刻不过是一只方离岸的小舟。然而小舟既已离岸,便无惧深海的浩渺。这中西交汇的航程,没有现成海图;我唯一确信的,是那些古老医书里沉淀的智慧,与实验室仪器精确的鸣响,终将凝成托起双翼的风——以青春之眼,辨认生命晦暗处不灭的光;以少年之手,接续悬壶济世的灯。所谓医道,原来并非仅仅在书斋或实验室里,它终将生长于我们每一次心手相应的触摸与凝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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