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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关何处

湘潭大学 候帅利
2025-03-30 18:50 阅读 1.6万+ 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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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愁这东西,竟像是长在肉里的一根刺,不碰它时倒也罢了,一碰便隐隐作痛。我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然而每当夜深人静,那根刺便自己钻出来,在心上扎那么一下。

故乡的景物,在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了。只记得村口有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得要三四人合抱,树皮皲裂如老人的脸。夏日里,树下常聚着些老人,摇着蒲扇,说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孩子们则在树荫下追逐嬉闹。如今再回去,那树却是已经在时代发展的浪潮里消失了。

老家门前有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妇女们经常蹲在河边洗菜洗衣,我每每经过,她们便抬起头来,用湿淋淋的手背抹一把汗,又低头继续开来。河水的气味混着肥皂的香气,竟成了记忆中故乡的味道。后来听说那河填平了,盖起了楼房。那些洗菜洗衣的妇女,不知散落到何处去了。

最难忘的是村东头的小学校。校舍是土坯垒的,窗户上的玻璃碎了几块,用报纸糊着。教书的老先生戴着圆框眼镜,镜片厚得像酒瓶底。他教我们念"人之初,性本善",念错了便要打手心。我们恨他,背地里叫他"老古董"。如今想来,他也不过是个穷教书匠,靠那点微薄的束脩养活一家老小。前年回乡,听说他死了,坟头的草已经长得很高了。

乡愁最浓时,是闻到某种熟悉的气味——也许是雨后泥土的腥气,也许是新麦的清香——刹那间,往事便如潮水般涌来。我分明看见母亲站在灶台前,用粗糙的手揉着面团;父亲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他们叫我小名,声音穿过二十年的光阴,依然清晰可闻。待要应答,幻象却又消散了,只余下一室冷清。

异乡的月亮,照例是圆的,却总觉得不如故乡的明亮。街上的方言嘈杂,却无一句能听懂。这里的高楼比故乡的山还高,这里的灯火比故乡的星还密,然而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游魂,飘荡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

人说落叶归根,我的根却早已不知埋在何处了。故乡变了许多,熟人少了,生人多了。偶尔遇见旧相识,彼此打量半天,才迟疑着叫出对方的名字,然后相对无言。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岁月,还有各自走过的路。

乡愁这东西,说到底,不过是对逝去时光的眷恋。我们怀念的,其实不是那个地方,而是那个地方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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