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别跑出巷外啊,会被老拐子带走的。”
“晓得咯!”话音未落,就瞬间携同伴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孩童时期终归是听话的,又或者说是胆小的——只听得巷内的老长班们说巷外的一切,什么“老拐子”一类,至今我也未曾见过,但那时脑中浮现的是一群魑魅魍魉的形状罢了。虽谨遵老长班的教诲,但对巷外的风光仍是满怀憧憬。憧憬之时,便一下子冲到巷口。透过窄而直的巷口,可以瞧见来来往往的车辆。柏油马路被洒水车冲洗一新,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最诱人的,是巷外那直对巷口的烧饼摊。烧饼锅上是两口子,女的贴烧饼,男的揉面包馅。两人配合默契,不急不躁,恰好的时间里把一块面做成圆圆的烧饼,手的速度、火候的掌握,都是那么精准。刚出锅的,带着丝丝缕缕烟火气息,那人撕下一块,填嘴里,慢慢咀嚼,满大街都是烧饼散发出的清香,在空气里弥漫,像五月成熟的麦野被阳光烤熟。同伙伴们趴在巷口,嗅着随清风扬起,恰好溢满鼻腔的烧饼香,垂涎三尺也不嫌丢人。那种香,仿佛让整条巷子变得通透,心也随之变为通透晶莹。从巷口香至小巷深处,香满我的整个童年。直到有一天,我长大了。我学会了过马路,也学会了走出巷外。巷外的世界的的确确是精彩的。我见到了车辆的川流不息,买到了魂牵梦绕的烧饼,不知怎的,心里却空落落的。似乎从前那种揣着的满怀的期待和惦念一下子丢了,哪儿去了呢?我也不知道。巷外司空见惯了,想要重回巷内,惊觉,早已回不去了——“老拐子”形象的塑造者,多半已去了。巷内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门户旁不再有成群的孩子疯跑的影子。烧饼香还是有的,只不过不见了闻着它流口水的人。那样的香,是没有意义的吧。又见一群中年妇人围在一起,“嗡嗡”地讨论些什么。我无心凑上去听,只想在巷内寻得片刻安宁。她们的声音却愈发尖锐刺耳,音调愈来愈高,惊喜之色溢于言表。隐约明白是要拆迁了,那么这些人的喜悦莫不是源于“拆迁致富”。但我听见小巷发出了深沉的叹息,而我,只能与小巷相对无言。
原来,所谓“老拐子”露面之时,带走的是整条小巷。我呢,就永远置身巷外了。